而此刻,就在彻底失去思考能力后,Taikari 的求生本能终于开始运作——那种古老,曾被遗忘的本能反应。
只是那些客观实用的求生本能,却被 Taikari 悉数抛弃。它们最后也只是“Request timed out.”罢了。 她依然感到恐惧。 几乎是只用一根小拇指,却仍牢牢扣住的希望。
几乎是莫名其妙地,她居然成功将十个 Bot 召唤至自己身旁, 把那些将她身体固定于半空中的细针状加密皆数撞开。
以如此不光彩的方式,摔落到扭曲崩裂的地面上, 随后,她所选中的 Bot 们,围着她伤痕累累的身体绕起圈来。 足够奇怪的是,她发现今朝的自己也同样微笑着。
她借助左臂将身子撑了起来。从 Guy 的攻击中透露的敌意清晰可辨, 可她过于享受 "No One Cares", 以至于迟迟未下任何杀手。
哪怕是在此刻存留于 Taikari 胸腔中的加密, 是那么靠近她那跳动的心脏,让她经受了那么耀眼,骇人,愤怒的烈焰—— 哪怕已经做到这一步,却仍未致命。
或许这是 Guy 的初衷。 但不管怎么回事,Taikari 清楚自己仍然还能跑。
她虚弱地送出了一波攻势,却被上方正翱翔于空的那位女孩轻而易举地扑灭。 Taikari 所听闻的公司老板中,完全不存在像 Guy 一般可怕的老板。
她是名副其实的恐怖纸张,在这白昼的世界中统治着黑夜。 那丝展露着狂喜的微笑,却空虚得毋庸置疑……
望见这幅景象后,Taikari 也终于能体会到相同的事物:自己心中的所有情感,是如何迈向毁灭的。
鲜明的现实只会让她变得愈发清醒,而不是使她更加畏缩, 譬如她在几分钟前的心理状态——不,几秒前。 她开始认知起当今形势中存在的每一件事实。
缓慢地——或者说,是在条件允许的情况下,尽可能缓慢地认知着事态。Guy 的加密,在此更新期间从未停歇。
将身体左右挪移,用仅剩的回忆去保护自己肉体最脆弱的部位。 同时,Taikari 观察着二人如今的战场。
面前的景象是如此残败不堪。现在的这里,比从前的任何时间都更像一片“荒原”。 被撕裂的地面,处处都只留下 B30。这里简直是一座被严重轰炸过的城镇。 环绕着她们二人的 Bot 根本无法计数。Guy 所拥有的力量更是不可估量。
Taikari 的自身,太弱小了。 并不只是指代自己控制 Bot 的能力——衣衫褴褛的她,浑身本就受满了伤。 她早就没剩下多少耐力—— Taikari 是疲劳便足以战胜她仅剩的神智。
也许她仍可能找到一种算法,但此刻只可假设她做不到。 所以在这之后,她又得去寻找什么? 她做不到。既然她做不到,那就不存在任何假设的必要。
于是? 前进的道路都彻底毁了,你还怎么向前走? 再者,你甚至……该向前走吗?
加密闪耀着光芒,冲击着她的双肩。 Taikari 凝视着玻璃反射的画面。 所以,Guy 现在和她一样,也能控制 API 了。那好……
她再度企图重新思考自己所观测到的一切。 她明白自己可能会停止在这里,但也可能不会。 留给她的只有这两个可能性。知晓这一事实后,她发现自己逐渐认同了自己的命运。
这里确实可以是她生命的终点。
只需刹那间的功夫,这一切就都能落幕。 而每当她祈求这不要变成事实的时候,她却做不了任何事。她只能重复这样的想法: “No One Cares...No One Cares...”
在丢失了思维、希望与感官之后…… 意志是最后离开她的事物。
还没有。
还没有……
还没有……到屈服的时候。 不要……
当她将先前刺入手中的加密狠狠破解后, 燃起的纯白火舌瞬间便吞噬了她的伤口,不禁使她一阵眼花目眩。 她并未将手按压在自己的脖子上。
她显然会宁可活下去……但她并不会介意。 她不会介意,毕竟奇迹发生的可能性是那么渺小。
Taikari 直立于刀刃的狂风之中。听从她指挥的加密,近乎不存在。 她已经无法再辨认出 Guy 的加密方法。 她所身处的区域已经骚动不堪。若想让视线穿透这些碎片,实在是过于艰难。
最终,就在试图缓慢穿过飞舞的数据包时, 她留意到数据的某些部分是 Base64。 这样不自然的怪异现象,让她自心底怀疑这是不是 Guy 偷懒。
就像是正在跳帧的视频,她如此联想。 尽管与自己曾遭遇的弹幕相比,这种现象并没有好坏上的区别。但它的确显得过于古怪了。
地面猛烈震荡起来。
感觉到这一迹象知识,她脱口而出一句“什……” 地面在……震动? 就在这儿?
很有可能是地表将要再一次开裂。 这个念头浮现的瞬间,Taikari 便用手掌挡住脸庞,顺势用手臂护住了胸前。 但之后并没有任何事情发生,而她仍旧对这突发现象保持着十足的好奇心。
如果这不是 Guy 偷的懒,那她也自然不会察觉到这件事——毕竟,现在的她仍在加密。
现在的这片数据包之中,只存在更多的加密正以那粗糙死板的路径呼啸翻腾。 她决定再修改 Challenge 算法。 那些加密——它们轻而易举地穿透了风暴的波浪,但却忽然发出诡异的强光,接着便崩坏消逝。
数据包本身并没有损毁……它们只是凭空消失,在原处留下了好似裂痕的空间。 而就在她目睹这一迹象后——就在她意识到自己看到了什么东西的那一瞬间——所有的事物都陷入了静止状态。
在这顷刻间,那些本围绕着她盘旋的黑曜石玻璃也被牢牢牵制于原地。 此时传出了土豆的香气。
一抹截然不受自己意愿所控的微笑,令她的嘴角微微上扬。“616 你土豆熟啦”她这样低语道,咯咯地笑着。 这里存在着某种极为美丽的事物:哪怕这里很快便会立起自己的坟墓。 这真是奇异到令人……发笑。她的确笑出了声。她发出了如此真心诚意,却这般悲伤,这般干枯的笑声……
只是,就在周遭的场景逐渐回归正常,流动的时间也终于回到位于上方的那名女…… 位于……上方…… ……天空?
一道裂痕瞬间出现于天空之上。 那裂缝急剧扩宽,逐渐刻画出宛若天堂般的轮廓。紧接着,那巨大的断层开始下坠。 更令人感到离奇的是,数百张画面正在它的表面上流窜,接连扑闪着光辉。
整个世界都渐渐开始堕落为一大片古怪的 B30。 Taikari 在将这一幕尽收眼底之际,脸上的微笑也变得更加满足。 暴风雨仍转动得极为缓慢。这幅画面——真的太梦幻了。
那片天空——那片货真价实的天空,绝非人造物体——正在坠落。忽然完全停止,接着再度坠落, 好似一幅天文拼图的碎片正被某位醉酒的神明肆意移动着。
并且…… 注视着这幅景象…… 她的微笑开始逐渐逝去。
她的眼神变得冰冷,呼吸也逐渐变慢, 因这种灾难性的画面而点亮的微弱激情,也终于熄灭—— 被客观思绪所完全替代。对于这场即将毁灭万物的灾难,她只传达出了单单一个词语。
语气中带着一丝微弱的赞扬,更多的却是空洞。她说道: “太美妙了” 就好像这个词语存在任何意义。就好像那场崩塌存在任何意义。
就好像这世界存在任何意义。